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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自己起床弄了早餐,攤開了書本,本來要開始繼

續為期二十四天的掙扎,忽然打開了電腦,翻看聶魯達、

卡香、克勞斯、奚尼、米赫歷奇、帕斯、普拉絲和辛波

絲卡的詩集。



我在想,作為一個好的翻譯,究竟該不該在自己的譯作中加

入自己的影子?

很多西方與東方的差異,在翻譯作品中如何盡善盡美的詮釋?

所謂的專業,該定義為語言中的美德?



有些事情問不到頭緒到不了底,那就看詩吧!

我特別喜歡小詩,尤其是聶魯達的疑問集。

有時候一場雨,便是我滿足的關鍵,特別是文字或音符雨。



或許在我的墓誌銘上,我希望看見的是"一個懂得生活的人"。



消磨了一個小時,該回到現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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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魯達

(Pablo Neruda,1971諾貝爾獎得主)



〈回到自我〉

有一個人回到自我,像回到一間

有鐵釘和裂縫的老屋,是的

回到厭倦了自我的自我,

彷彿厭倦一套千瘡百孔的破舊衣服,

企圖裸身行走於雨中,

有一個人想讓潔淨的水,自然的風

淋透全身,卻只再度

回到自我的坑井,

那古老、瑣屑的困惑:

我真的存在嗎?知道該說什麼,

該付,該欠或該發現什麼嗎?

——彷彿我有多重要

以致世界連同其植物之名,

在它四周黑牆的競技場裡,

除了接納我或不接納我別無選擇。





原諒我,如果我眼中

再沒有事物比浪花更清澈,

原諒我,如果我的空間

綿延不斷無遮掩

無窮盡:

我的歌是單調的,

我的語字是暗處的鳥,

石頭和海的動物,冬日行星的

憂傷,永不腐朽。

請原諒這一連串的水,

岩石和泡沫,潮汐的

狂言囈語:這即是我的孤獨:

拍擊我秘密自我之牆的鹽水

急劇的翻躍,使

我成為冬日

的一部份,

一聲鐘響接一聲鐘響在浪中

自我重覆的同樣延伸的一部份,

寂靜的一部份,長髮一樣的寂靜,

海藻的寂靜,沈沒的歌。



《疑問集》

5

你把什麼守護在駝起的背底下?

一隻駱駝對烏龜說。



烏龜回答:

對柑橘你會怎麼說?



一棵梨樹的葉子會比

《追憶逝水年華》茂密嗎?



為什麼樹葉會在

感覺變黃的時候自殺?





8

什麼東西會刺激

噴出烈火、寒冷和憤怒的火山?



為什麼哥倫布未能

發現西班牙?



一隻貓會有多少問題?



尚未灑落的眼淚

在小湖泊等候嗎?



或者它們是流向憂傷的

隱形的河流?





10

百年之後

波蘭人對我的帽子會有何感想?



手指從未浸入我血液的人

會怎樣談論我的詩?



要如何測量自我的啤酒杯

滑落的泡沫?



囚禁於佩脫拉克的十四行詩中

蒼蠅會做些什麼?





19

他們可曾計數過

玉米田裡的黃金?



你知道在巴塔哥尼亞的正午

霧靄是綠色的?



誰在廢棄沼澤的

最深處歌唱?



西瓜被謀殺時

為何大笑?



44

幼年的我哪兒去啦,

仍在我體內還是消失了?



他可知道我不曾愛過他

而他也不曾愛過我?



為什麼我們花了那麼多的時間

長大,卻得與之分離?



為什麼童年死亡時

我們沒有死亡?



我的靈魂棄我而去

為什麼我的骨骸仍緊追不放?



59

為什麼我沒有神秘的身世?

為什麼在成長過程我孤獨無伴?



是誰命令我拆下

我自尊的門?



當我睡覺或生病之時

誰是我的分身?



在他們未將我遺忘之處

哪一面旗幟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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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尼

Seamus Heaney

[1995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陽光穿過玻璃,探察每一張書桌

使牛奶蓋,吸管和古老乾硬的麵包屑無所遁形。

音樂大步向前,向它挑釁

將記憶與渴望和粉筆灰摻雜在一起。



我的教學手冊上寫著:老師將播放

貝多芬第五號協奏曲

學生們自由地寫下他們的

感受。有人問:「我們可否隨音樂跳舞?」



在我拿唱片的時候,但現在

宏亮的樂聲已使他們沈寂。更高昂

更堅實,每一個權威的音符

將教室鼓動得像飽滿的輪胎一樣



在瞪得大大的眼睛背後

施展它秘密的咒語。他們一度

忘了我。振筆疾書,舌頭模仿

他們對自由語字笨拙的



擁抱。一種充滿甜蜜的寂靜

驟然降臨於流露出新神情的

迷惑的臉上。而後音符緊張成網。他們愉快前行

不知覺地掉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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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金

Poems of Philip Larkin









日子是幹什麼用的?

日子是我們活著的地方。

它們到臨,它們一次又一次地

喚醒我們。

它們是要快樂度過的:

除了日子我們還能活在那裡?



啊,為了解答這個問題

使得牧師和醫生

穿著長長的外袍

在田野上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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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斯

Octavio Paz,1990諾貝爾獎得主





年歲的門開啟

像語言的門,

開向未知。

昨夜你告訴我:

明天

我們得繪標誌,

畫風景,訂計劃

在日子和紙張的

雙重書頁上。

明天,我們得重新

創造

這個世界的真實。



我遲遲才張開眼睛。

在剎那之間

我感受到阿茲特克族的感受,

在岬角之頂

躺著等待

時光穿過地平線的裂縫

捉摸不定地歸返。



但是不然,年已歸來。

它溢滿整個房間

而且幾乎被我的目光觸及。

時間,無需勞駕我們,

已將萬物放回

昨日的秩序:

空街上的屋子,

屋子上的雪,

雪上的寂靜。



你在我的身邊,

仍熟睡著。

日子已創造了你

但你尚未接受

日子對你的創造,

或者我的。

你仍在另一個日子裡。



你在我的身邊

我看到你,像雪一般,

熟睡在眾生相中。

時間,無需勞駕我們,

發明了房子,街道,樹木

和熟睡的女人。



當你張開眼睛

我們會重新行走

於時間和它們的發明之中。

我們將走在眾生相中

去見證時間和它的時態變化。

我們將打開日子的門,

走進未知。









有光。我們見不到也觸不到它。

它的空明裡

安放著我們所觸所見。

我用我的指尖見

我眼睛所觸︰

陰影,世界。

我用陰影畫世界,

我將世界和陰影一同驅散,

我聽見光在另一面搏動著







鏡的守夜者:

月亮陪伴它。

影像交疊,

蜘蛛吐編謊言。



幾乎未曾眨眼,

思想戒備著:

既非幻影亦非概念,

我的死亡是哨兵。



非生,非死:

醒著,我醒著

在眼睛的沙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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